【伊月俊bg】时光相机03
03
最后一球已经落地，回声一波一波地在体育场内回荡着。体育馆内先是一片沉寂，死寂的气氛冰冷得已经凝固。片刻之后，尖锐刺耳的哨声宛如利箭刺穿了这堵厚厚的冰墙，将沉默许久的观众拉回了现实世界。
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显示着最终比分的电子屏幕——偌大、猩红的比分被硬生生地刻在黑漆漆的屏幕上，吓得所有人都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三倍分差。
压抑沉重的寂静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不知是哪一位观众率先站了起来鼓掌呐喊，紧接着一连串的欢呼声接踵而来：
“天啊！三倍的分差！这支取得胜利的队伍是多么厉害啊！”
伊月俊站在赛场上，脸色苍白，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看着自己的汗珠顺着发梢啪嗒啪嗒往下掉，双手握紧了拳头却很快无力地垂下。就算他表面上依然镇静，但细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他的眼里布满了绝望与不甘心。
他们不是胜者，而是输得一塌糊涂的败者，对方以三倍的分差无情地碾压了他们。
这是他初中生涯的最后一次比赛了。
他们没有赢过一场比赛。
如果是平日，他能很快地走出输掉比赛的阴霾，清澈的黑色眼眸中也只是短暂的飘过些忧愁与悲伤。但是这一次，哪怕是拼尽全力地尝试着摆脱掉一丁点儿输球带来的束缚，都显得无比艰巨、困难。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经历了多场惨痛的失败，进行无数场复盘后又精神振奋地抱起被表面被磨平的篮球，没有浪费任何一秒宝贵的练习时间，怀揣着满满当当的期待勇敢地迎接着观众们热情炽热的目光，在赛场上竭尽全力地渴望着翻盘……为什么结局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呢？谁能告诉他其中的原因呢？
只献给胜利者的欢呼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的耳膜，他在这片声音中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下了赛场，发虚的脚步让他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糟糕透顶的噩梦。他不太愿意抬头望向观众席，好像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家人担忧的目光，那样会更令他不知所措。
最终响起的哨声，为他初中的篮球社团生活划上一个充满遗憾的句号。这次比赛后，国三的队员就要退部了。更衣室里，教练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后，便是伤感的告别时间。平日里不搞事就不会消停的男孩子们，此时规规矩矩地排好队伍，红着眼眶，声音充满了委屈与不舍。
“前辈们，请你们放心……我们，我们一定会赢的！”这是青春的话语，是热血的誓言。可是伊月俊难过地发现，少年们在说最后几个字时，已经失去了往日追求胜利的渴求与信念。他走前去，红着眼眶重重拍着他们的肩膀，久久无言。
这一套流程走完后，伊月俊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思考片刻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更衣室的角落。日向顺平正蜷缩在那里，他把头埋进臂弯里，浑身颤抖着，像个因难过、委屈而不停抽噎的小孩子。
伊月俊是第一次看见日向顺平这么颓废，虽然日向顺平又别扭又傲娇，还是个怂到爆炸的铁憨憨，但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得分后卫。明明之前每次输球后，日向顺平都会有力地揽住他们的肩膀，大声吼着“他妈的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下次把他们干翻”之类的话来着，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这样了？想到这里，伊月俊走到角落里，蹲下身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酝酿了一下语言才缓缓说道：“日向，别摆出这个样子啊，很难看的。你看，大家不都想继续为了第一场胜利而努力吗？身为前辈，你还是说点什么比较好噢。”
“……”
“啊，天色已经晚了，我们去夕阳下吸氧吧ktkr！好梗，我记下了！”
“闭嘴。”日向顺平闷闷地回答道。
换做平时，迎接伊月俊的是过肩摔这种日常操作。看来日向顺平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已经不想再花费任何心思去应和自己的冷笑话了。伊月俊默默地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决定使用屡试不爽的“杀手锏”：“相田如果知道你现在是这副模样的话，她会很难过的。”
“你不要给我在这里兜圈子，伊月！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凭什么我们连一次享受胜利果实的资格都没有！看着那些天才们不费吹灰之力地站在万人瞩目的最高领奖台上，你难道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日向顺平猛然起身，一拳砸在墙上，吓得现场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伊月俊依然蹲在地上，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显然是被日向顺平的突然爆发吓得不轻。他呆滞地仰望着日向顺平的面庞，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他再一次看着日向顺平无力地靠在墙角，直到最后呜咽着说不出话。
他此前从没见过挚友如此失态的模样，日向顺平的反常倒是在逼迫着他从失败的阴影中奋力挣脱出来。或许是球龄比较长的缘故，或许是受到了家人谨慎低调的行事风格的影响，伊月俊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失败的能力其实远比日向顺平强，哪怕日向顺平的好胜心与自尊心远胜于自己。
与其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憨憨老弟自暴自弃，还不如自己赶快振作起来。面对日向顺平咄咄逼人的发问，伊月俊想都没想便说出一个让自己都惊讶的词：“高中……”
对，高中，高中还有机会的……但是，但是高中能赢吗？如果高中未得一胜，自己还会在日向顺平面前装出这样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吗？
然而，日向顺平一句轻飘飘的话传了出来：“我想，我不会再打篮球了，那玩意儿，太累了。”他似乎是无比随意地说出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话，然而它却像巨石一般正中伊月俊的脑门，让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伊月俊用错愕的眼神死死盯着瘫在角落的人，嘴唇颤抖着，想立马说出一些反驳的话，最终却无言以对地闭上了嘴。
与大家分别后，伊月俊独自一人乘坐公交车回家。他额头抵在窗户上，昏昏沉沉地回想着挚友歇斯底里的模样。他到现在都没能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日向顺平的一连串质问让他无暇欣赏车窗外五颜六色的灯光与言谈甚欢的人群。
不可以，别这样，日向啊，这可哪里是你的风格啊，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呢？
当等过神来的后，伊月俊发现自己站在了相田丽子家开的健身房楼下。
他都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相田丽子的，反正肯定比日向顺平那家伙要早很多就是了。进入国中后由于在篮球方面有许多共同话题，伊月俊与日向顺平迅速勾搭到了一起，成了狐朋狗友，并且会在每天的社团训练结束后来到相田家的健身房进行额外的体能训练。
他们经常能够看到相田丽子在帮着家里算账或者给顾客介绍健身方案，她敲计算器的声音、招待顾客的话语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扫射着，一刻没停。伊月俊一向畏惧她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从小对她敬而远之。而日向顺平呢，则每次都会在休息的时候窝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孩风风火火的背影，生怕被她发现。
久而久之，日向顺平往健身房跑的频率明显比伊月俊高，连周末都会去。周末的健身房顾客明显比工作日时的要多，那时还没长个儿的日向顺平身体细瘦得像跟豆芽菜一样，在一群成年男子中显得格外别扭。面对大家的调侃或是略显戏谑地鼓励，他总是涨红了脸，却从未停下手中和脚下的活。
“日向君啊，你这天天往丽子那边跑，除了真心想要增强体能，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这个问题其实在伊月俊心里憋了很久了，可是如果日向顺平不主动提起的话，他是不敢问的，怕被打死。然而一向说话耿直的小野千绘就明显比他头铁，她不顾伊月俊疯狂暗示她赶快闭嘴的眼神，半带调侃半带认真地问道。
日向顺平当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小野千绘一眼，然后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铁憨憨，看着充满了无数回忆的健身房，伊月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以后当然还会来到这里，但日向顺平会吗？
伊月俊思考了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刚刚想和屋里拿着茶壶的相田丽子打个招呼，却突然发现小野千绘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流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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